武汉莲华寺三面观音修复记

图文  三面观音修复过程

六月上旬接到武汉莲华寺主持圆悟法师致电，电话里说到武汉莲华寺恭请来一尊三面观音，因吊装运输有所损伤，邀请我前来看看怎样将菩萨法相修复。听圆悟法师讲，此三面观音原坐落于江夏法泗镇南部非常美丽的斧头湖畔，作为风景点缀之用。因为改建，善主王尤喜先生随喜将此三面观音迁移供奉到武汉莲华寺。在现场我看到六米多高的三面观音，白色水泥砂岩翻铸，三面观音均手持莲花或莲叶、莲藕。观音的肩膀、衣衫、莲台都有所损伤，尤其是观音手破损严重好多露出钢筋裂缝。

图1  明  法海寺壁画韦驮与观音

佛教造像与一般的雕塑塑造有很大的差异，有其自身的造型四个方面的要求。首先是该佛像在佛经典籍上的形象描述，即如法。其次是佛像必须依照一定的造像仪轨，被称为如轨。第三，在前两条的之后佛像的历代传承，风格特点必须符合慈悲庄严。第四，回归雕塑本身还需有时代特征成符合当代善信的审美特色。

佛经典籍《五灯会元》中记载：“法无异法，道无别道。……处处弥陀佛，家家观世音。”可见观音在中国有着庞大的信仰群众，因此其艺术形象就非常的多，但其中根据佛经典籍大致分为三类：     

图2  明  平遥双林寺千手观音

第一类是庄严“报身”像，即俗话说的真身。“报身”所呈现的形相是由所造业因的所感果报的外化。在《观无量寿经》中描述为：观世音菩萨的身体非常广大并呈紫金色；头上圆光有五百化佛；头冠有一高大宏伟的站立化佛；菩萨面部呈金色；眉间的白色毫毛放八万四千种光明，每道光有无数化佛；菩萨手臂如红莲花色；手掌杂合五百亿莲华的各种颜色；每个手指能显示八万四千犹如印文的画面，他用宝手接引众生；足下的千辐轮落脚时便有金刚摩尼花遍满一切；观世音菩萨的身相几乎和佛等同。《观无量寿经》对于观音的的描述提供了一个文字相上的形容，其中对色泽、头光化佛、冠立佛、眉间白毫、宝手、足下千辐轮、金刚摩尼花等都有比喻性的描写。这是报身像的教义规定，也当是观音造像的发源起点。

图3  元  自在观音

第二种是随类应化，简言之，观世音菩萨为了适应各种不同根性及类别的众生，他可化现三十三种不同的身份，为之说法教化。这里的化身包含了六道中的各色众生形象都有可能是其化身的模样。三十三身份之事是一种虚指之数，应化身千百万亿。比如在《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中对于观音的描述说：“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国土众生，应以佛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说法……。婆罗门妇女身得度者，即现妇女身而为说法。应以童男童女身得度者，即现童男童女身而为说法。应以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人、非人等身得度者，即皆现之而为说法。应以执金刚神得度者，即现执金刚神而为说法。无尽意，是观世音菩萨成就如是功德。以种种形，游诸国土，度脱众生。”从这角度来说观世音的应化身根据渡化者的不同是无穷的多变化形象。

图4  宋  大足宝顶摩崖石刻 观音化现马头明王

第三类是多臂多面观音，其中又以千手观音为最。这里的多面，通常是指观音的脸面部分，千手观音就有11张面部主要是头部的叠加；还有独立的11面观音即观音头像上分布有独立的10个小头像。千手观音形象会根据不同的历史时期以及不同的民族地域有各种差异，这里就不展开论述。千手观音的******特征就是多手臂、多手印法器、多眼、多面相算是观音造像中的殊甚异相。

图5  唐  十一面观音 美国克利夫兰博物馆藏

历代的观音造像里就目前的资料来看，很少有多个身躯组合的观音像，虽然常常被称为三面观音、四面观音，但是这往往算是组合模式。在常规的人类认知中，对于一个形象区别于别的形象，最主要是以自然生态物像作为最基本的单位个体。其中对于千手观音这类异像，其中有个特点就是多手臂、多头多面必须共用一个身躯，在肉身上有直接的关联。即便有哪吒应化出三个上半身的战斗像时候，最后还是用双腿来统一三头六臂三身形成一个体神尊的样子。而个体的叠加因当被称为组合，或者是组合意义类似的其他量词来表明，比如一群、一组、几个、等。在观音的造型中出现的三面观音、四面观音等，却是独立的观音立像或跏趺坐像肩并肩背部相靠形成的组合。这种形式观音的命名常常就以多少尊观音“数”为首以“面”为单“观音”形成独立的名号——即三面观音或四面观音。以这种方式命名的还有三面佛、四面佛等。

古代户外佛像大多依山崖石壁而建造，因此遵循来宗教造像正面性的特征，背后有崖壁依托，雕凿飞天焰火藤蔓等背光作为装饰。而近些年来宗教道场常常有户外广场或圆形塔式有穹顶的室内空间，信众可多角度朝拜祭祀，因此三面或四面以及多面佛像组合的出现就成为自然。同样也契合了宗教多重的教义，既尊重了传统宗教造像正面性的特征，也是一种与时俱进的创新。从这角度来看，这类独立身躯组合的佛像因当是佛教造像中，新的第四种类型。

图6  宋  大足宝顶山摩崖石刻 千手观音

在梳理好观音像的类型，得知该三面观音是三尊观音的组合之后，对于选择哪三尊观音进行组合就需要考虑。在唐朝之后观音的各种形象最终确定成三十二观音像，因不同的姿态和所持的法器差异以及在不同的环境中出现的观音形象就具有不同的宗教意义。比如手持莲花的持莲观音往往有善才龙女立于两旁，将莲花莲蕾寓意清丽、纯净菩提心，护佑供奉者子孙卓越，品貌皆优。而相持经观音则是《法华经·普门品》所载，“应以声闻身得度者，即现声闻身而为说法”的观音化身。此系因声闻乃听闻如来之说法而得道者，故以手持经箧表示之，表示智慧，护佑供奉者学业有成，金榜题名。三十三观音中的不同名号者都有对应的佛经意义同时对于信众的需求也提供了更为细分的供给。还有不同的佛教派别比如南传佛教、北传佛教、藏传佛教对于同一神尊的还有各自的拓展，甚至在同一派系中由于不同的宗门还有对同一神尊的各自解释。

图7  现代  普陀山南海观音

多面观音立像中对于法器手印对应的意义与三十三观身音像是相同的表法达意。由此在中国出现的多面观音的组合创作就有一定的自由度，会根据具体的道场进行意义上的选择。比如：三亚南海之三面观音像，一面持箧，一面持莲，一面持珠，分别意义为智慧、平安、仁慈。山东省莘县的三面观音像则分别是送子、宝珠、净瓶三尊观音像背靠背站立。同样在山东省庆云县海岛金山寺的三面观音雕像分别为圣观音、莲花观音、净瓶观音，即求财、求子、求福除烦恼。

图8 持经箧手印              图9 持莲华手印

经过与圆悟法师多次深入交流，并查阅相关文献资料后，我对三面观音的缘起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这为三面观音的修复提供了一些现实依据与灵感。观音岛地处于亚洲******的城中湖——汤逊湖，莲花是湖泊最为广泛生长的物产。佛经上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是圣洁之花，以莲喻佛菩萨，象征在生死烦恼中出生，而不为生死烦恼所干扰，且民间风俗里莲子寓意多子多福。其二是武汉莲华寺道场以观音文化为主，开设太虚讲堂，续民国高僧太虚大师宏愿法脉。莲华寺修造之后将设立研究生佛学院用以培养僧才，四周更是高校林立的祥瑞之地，因此智慧双运的法器经箧就是极好的一项选择。其三，武汉民风虽淳朴却有敢为天下先的豪气，观世音菩萨手执净瓶与杨枝，表示菩萨普救世间的广大悲行。体察众生的苦痛，时以瓶中的甘露水遍洒世间，使在热恼中的一切有情皆获清凉。在梳理好三面观音的相关资料、文献，并结合三面观音的缘起之后，最终确定对原三面观音所持皆是莲藕花叶的进行如法改造：一为持莲观音，手持莲花莲蓬莲叶;一为经箧观音，一手托祥云中有经箧漂浮，一手说法印扶持经箧;一为净瓶观音，瓶中柳枝飘扬。

图10  柳枝净瓶手印

待修复方案确定后，在承建方贺其安先生及其团队的鼎力协助下，修复工作正式启动并迅速搭建脚手架、铺上竹条踏板等准备工作。我与胡其友师傅及其徒弟芦杰三人首先将原有的残破处清理修正成适度体量的凹陷榫卯空谷，内加钢筋焊接原有金属骨架;再用金属网作为内衬细节支撑，用白水泥层层敷贴塑造，补塑完残缺体积;最后用户外真石漆进行修补，使其达到外部机理与色彩的统一。在补塑期间，圆悟法师时常前来给予悉心的建议指导，协助团队完成了三面观音的修补。在大家共同努力下，修复后的三面观音得以在农历九月十九的观音菩萨出家吉日，受广大善信祭祀朝拜，弘法尘世。

图11  汤逊湖观音岛莲华寺三面观音修复后

汤逊湖观音岛莲华寺本是佛教中普陀观音圣地，今增三面观音更添吉祥福瑞。太虚大师曾说：“清净为心皆补怛，慈悲济物即观音。”哪里有虔诚的观音信仰，哪里有菩萨的广大慈悲，哪里就是观音道场。

 佛历二五六三年九月十三李冰沐手键字于青海湖塔尔寺为记

李冰 2000四川美术学院雕塑专业获得学士学位，同年任教于景德镇陶瓷学院雕塑系，2011中央美术学院雕塑专业获得硕士学位、现任教于湖北美术学院雕塑系、中国雕塑学会会员、湖北美学学会会员